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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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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4章

安陽邑?

鸞心別過頭看著墻上懸掛著的一幅四國全域地圖。

目之所及處,圖上的地點在鸞心的眼中都縮成了一個一個的小點兒,可鸞心還是只用一眼就定住了安陽邑的位置。

那個點緊緊挨著當日韋斂夫人黃氏口中的榮安海子。

地圖上的這片區域,鸞心竟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極其熟悉。

當中有哪些山,哪些河,官道從那兒過,那地兒如何到玉門城,如何到映天城,甚至上玉門城和映天城需要多少時辰,如今那地兒是寒是暖……

鸞心在腦中將這些地方都逐一過了一遍。

自從黃氏口中聽聞阮沛所在的位置,鸞心雖一直對四國瘋傳的關於阮沛危險處境的傳聞不以為然,可潛意識卻反反覆覆把得來的關於阮沛的消息,撕碎又拼湊,拼湊又撕碎……

她這麽一個從未聽說過容安海子的人,卻仿佛在這些日子裏,去那地兒游歷多次了,將那地兒了解的清清楚楚……

直到現在,鸞心還是不相信,過了那麽久,阮沛的蹤跡竟沒越過容安海子方圓一百裏內?

“自那日從韋府探得六王蹤跡,屬下遣去打探的人,今日傳信回來,稟說,阮皈大軍的確在安陽邑,那幅懸賞六王屍身的布告已經發出去三日了,六王屍身雖未尋得,可傳說有安陽邑的獵戶找到了六王貼身的勾陳玉。阮皈軍中有傳信回映天的鐵騎使者,竟將此玉握於掌中,每逢驛站市集,當街將此玉示於人前,意圖向世人宣告,六王命隕乃板上釘釘之事。此前北境不少官吏百姓對六王之死尚有疑慮,可自阮皈得了此玉,竟然沿路收覆不少郡邑官吏,往常對阮皈不以為意的官吏,竟開府迎阮皈大軍使者,爭相為六王之死著素服,美其名曰,哀聖上六子之死,斥六王謀逆之罪”,有這樣可笑的顧頭又顧尾的矛盾做法,也是難為那些小吏了,畢竟北境國君阮溯始終不曾定六王的罪。”

歸鷹越講,聲音卻越發虛。

鸞心雖始終背對著他,讓他瞧不清神色,可他似乎瞧見了夜鸞心似乎有了突然松動的姿態,仿佛有什麽東西從眼前女子立直的脊背上垮了下來。

歸鷹的話音向來不疾不徐,沒有分毫的情緒,言語間恪守一個暗衛的本分,絕不在表意的抑揚頓挫間去誘導聽者的方向。

可此刻鸞心聽到“勾陳玉”三個字,竟覺得歸鷹今日就只講了這三個字。

夜鸞心遣走了房中眾人,合上房門窗門,這才一個人靜悄悄地蹲在了墻角,也不知就這樣蹲了多久,酸疼的膝蓋挽留住了她最後一絲還沒飄往別處的神色,她抱住膝蓋,坐在了地上。

好容易挨到了第二日,雞鳴之時,晨光熹微,鸞心喚來眾人。

“我得上安陽邑去看看。”

鸞心落座書桌旁,提筆速寫的當下,她開了口,這才忽覺口幹舌燥。

出塵將熱茶輕輕置放桌邊,鸞心一擡頭,才瞧著出塵和歸鷹均是一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樣,這樣死命的寂靜,於鸞心的房中並不多見。

“如今本是擒住年氏一族的關鍵時候,網撒開了,就差年輝那只老狐貍了,我本不該輕易就……可……”

鸞心握著筆的手微微發顫,她有什麽打算又何必跟兩個屬下解釋當中的緣由呢?

可她就覺得自己該講清,她不是無緣無故就在這樣一個對她,對父皇,對鸞崢,對整個夜氏南煙的重要時候缺席的。可是……

“公主……屬下陪你去。”

昨日出塵就瞧出了鸞心的異樣,尤其她被鸞心趕出房門之後,她幾乎整夜未睡,她自小跟隨的主子,從未有一日如此揪心過,甚至當日被聶雲昭放棄,被迫嫁到映天,她都能迅速撫平情緒作出決斷,可今日……

“不行,你別忘我交代給你的事兒,那些藥……總之你不能去。歸鷹也不行,當務之急還指望你統領飛羽衛的人探聽前方戰事,年赫和廖遠的隊伍什麽時候,到了那兒,我們甚至要比南煙朝廷的細作更先知道。”

“可是公主……”

“沒了身上那味兒,你以為我還會輕易就被人探出蹤跡?不過去一趟安陽郡,若是……若是他真死了……我立刻就會回來……”

“可是公主,您的人就在安陽郡啊,他們若是找到了王爺的屍身或者知道別人找到了……自然會……”

出塵見鸞心迅速冷下來的臉,急忙住了口。

“我要親自去瞧瞧。”

鸞心將手中的信箋疊好,眼神落在向北的虛空處。

她捏了捏袖中赫連垣贈與她的那枚金蛇令,眼神回落到四國全圖上,她凝了凝心神,挑出她即將北上的那條小道。

歸鷹挑了幾個暗衛隨鸞心往北而去,鸞心上馬踏上北上之路的當下,突然間心急如焚,全然沒了半日之前有條不紊地囑咐事宜的那份從容。

隨有暗衛隱在周圍,鸞心確也算是頭一回只身一人踏入異國。

為了避開因戰事而封鎖盤查森嚴的南煙,鸞心擇了從下門關入西祁在往北的路。

那枚金蛇令會不會引來旁的事,她已經顧不得了。

她到了離玉門最近到關隘,盤查最嚴,她不得不亮牌,在守衛躬身讓出行路之後,揚長而去。

這樣的動靜若是發生在那個氣味未消的夜鸞心身上,應該等同自殺吧。

鸞心勾了勾唇角,連夜的奔趕,她夾馬的腿內側已經被磨出了血痕,一身的武藝又如何,始終是個嬌公主的皮肉啊。

鸞心不得已下馬換了傷藥,終於在七日後趕到了安陽邑附近。

安陽邑城門口的守軍格外森嚴,來往盤查的軍卒搜查喝止的聲量很大,排隊等著通行的百姓全都戰戰兢兢,百般嘆息。

“哎……這安陽邑自來就是六王的封地一城,六王這顆參天古木倒了,你看看著皈王都把我們這些升鬥小民折磨成什麽樣了,方才被毒打的老叟,不過是沒舍得把自個兒竹簍裏的鮮魚獻給那軍卒,就被軍卒誣作六王處的細作,好不可笑,那老叟瞧著怎麽也得有七十了,還細作呢,挪步子都不利索了,哎……”

“你可小點兒聲吧,別被盤查的軍卒聽見咯,打得沒了半條命,趕緊把那幾斤豬肉給拿出來,待會兒就趕緊交那幾位軍大爺,進了城就完事兒。”

夜鸞心身前排著兩個農人,挑著兩扁擔蔬果趕著往城裏去賣。

鸞心換了半舊的男裝,臉上擦了古銅粉,手裏捏著幾錠碎銀,緊了緊拳頭,望著前方那幾個正對著兩個女子動手動腳,美其名曰盤查,實則揩油的軍卒,額角一片冷汗。

雖說可以等到夜裏再翻城門入內,可夜裏靜,貿然入城動靜更大,若是被發現更麻煩,如今被兩個臭男人摸兩把就能進去,鸞心決定忍一忍,她實在等不及天黑了……

城門口前入城百姓列成的隊伍越來越長,搜身排查的軍卒就在眼前了,已經有些緊張的夜鸞心,已將全部神思落到了守城軍卒的臟手上。

神思凝滯了片刻,不防被人一把拽出了隊伍。

回過神的時候,鸞心睜著一雙怒目,瞪視著拽著她的手,疾走到一處老樹下。

“你行啊,為了亡夫,竟甘受軍卒揩油?”

喬裝的赫連垣,衣衫襤褸,一頭亂發,腳上的一雙破鞋打了幾層的補丁處竟然能隱約瞧見腳趾,打結的鬢角上竟還黏在幾粒黏米。

鸞心好容易回過神,上下打量了他這身打扮好幾輪,也顧不得他一臉怒相,不合時宜地笑了笑。

“如今我與你,可不就是初出茅廬的江湖楞頭青和資歷頗深的江湖老油子嗎?早知道能拾掇出你這樣一身裝束,我也用不著去受那軍卒的輕薄了。”

鸞心看著不遠處進城的隊伍,越來越長,想著自己還要從後往前排,突然就心煩意亂。

“真是沒瞧出來啊,我若是阮沛,瞧著一國公主為了自己甘願受區區軍卒的淩辱,我死了也甘願了。”

赫連垣見鸞心顧左右而言他,心裏忿忿不平,可也無法,只得跟她一塊兒蹲在大樹下,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。

“要不你把你這身衣服換給我,我再拾掇地邋遢點兒……”

“我隨你進去……”赫連垣搶白道。

“如今貴國太子在下門關暗中相助南煙謀反的年家,如此扳倒太子的時機,千載難逢,你卻打算浪費在這北境一個彈丸之地?”

“你怎麽知道是浪費?”

赫連垣頗有深意地瞧了鸞心一眼,用手勾下了鬢角上的米粒,手勢熟練到令人作嘔。

“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想進安陽邑?你以為是你使了金蛇令,我才跟來的?少自作多情了,夜鸞心,你看看我鬢上的這個發結,這能是在一兩天內結上的不?”

赫連垣不耐煩地白了鸞心一大眼,接著道:

“楞著幹什麽?快跟上,你赫連爺爺想進城可用不著一個女人去獻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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